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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双手和同龄人有所不同。

血管突起，指甲微黄，布满老茧，褶皱横生，生硬粗糙——一般的老人，到他这个年龄，双手是这个样子的。但岳树苍不是。他的手看上去虽然也饱经风霜，沟壑纵横，像老树皮一样，但细看手指头上一个个小口子反复叠加，像是经受了许多次的刺伤。

那是一双摘惯了花椒的手。

A　立秋摘花椒堪比过年热闹

岳树苍是平顺县岳家寨人。

因为地域条件等原因，岳家寨的耕地里头基本都不种庄稼，“种庄稼产量不行，打不下多少粮食，再加上山猪、松鼠一类的山害多，种上一点儿庄稼也收不回来。可是山害不糟蹋花椒，花椒树又耐寒、，抗病，荒山、荒地好种花椒。”岳树苍说，村里种粮食一年不如一年，花椒却是一年比一年好。

慢慢地，全村人都开始种花椒。现在，村里几乎家家都有花椒树，平均每家二三百棵，加起来差不多能有1万多棵树。

“花椒树的种植有讲究。”岳树苍眯缝着眼，微微笑着说，“一棵和一棵间隔距离得3米远，长到三四年才开一次花，开始挂果，但是产量很低。五六年、六七年头上，产量才能大起来。”

花椒籽种下去，树苗长起来，每年春天要施肥、翻地、除草、打药。花椒不耐涝，要是秋天下雨太多，冬天花椒树就冻死了。如果春天受了冻，树虽死不了，但产量受影响。所以，好好管理很必要。

花椒树长成以后，枝条上会长满针刺。五年以上的花椒树像一座密实的墙，连一条小狗都难钻过去，也不会有人傻到冒着被扎的危险从树枝底下穿过去。

每年夏天，一层层火红的花椒挂满枝头，连成殷红的一片，远远看去，十分耀眼。

山上的花椒红了，就得赶紧摘，去晚了，就落地了。但是，椒农都知道，摘花椒是一件很辛苦的农活儿。

“花椒要立秋开始摘。”岳树苍说，有些人早个十来八天开始摘，那也是可以的，但是，一般都是立秋那几日开始摘。

虽说立秋了，天气还是很炎热。

天刚擦亮，全村人就都起床了，烧火做饭，准备水、干粮、干活儿用的篮子、镰刀、剪刀、塑料袋。匆匆吃罢早饭，人们戴上草帽，带上工具就出发了。

岳树苍笑着说，摘花椒的时节，村里头特别热闹，在外打工的小伙儿，嫁到外村的闺女，都回来了。村里人多得跟过年似的。“人们都站在花椒树下头，不分男女，不分老少，六七岁的小孩，70多岁的老人，都去摘。”

但是摘花椒可不是容易的事。一天下来，人们手上、胳膊上都是划伤。“手指头给扎破了，流血了，筋都扎烂了，人人手上都是血淋淋的。”纵是摘了多年花椒的老人，岳树苍也坦承，摘花椒是挺苦，好在大家时间多，慢慢摘，总有摘完的一天。因为

有些人家树少，手又巧又快，一天摘四五十斤，几百棵花椒树，一个月、40天就摘完了，有些手慢的，一天才摘20来斤，忙上两个月才能摘完。花椒树上的针刺扎得人叫苦不迭，有些家户就雇些河南人来摘。

“河南人能吃苦，但是慢慢地也不好好干了，头几年他们干一天给10块钱，后来涨成20、30、40，今年一天得给60块了，不然就不干。”对于摘花椒的苦，岳树苍的体会很深。所以，一听说有人造出摘花椒的机器了，他赶忙去打听。

结果，“效果不理想。我没使唤过，但有人买了，用那机器摘花椒，把花椒叶都摘完了。”岳树苍连连摆手，“花椒叶可不敢胡乱摘，不然那树可熬不过冬天了。既然机器不管用，那我们还是手工摘。就是费点事，受点皮肉苦么，一年的生活就靠花椒哩，不受苦哪来的甜？”

花椒一簇簇地摘下来，得赶紧晒干，不然颜色就不红、不漂亮了。

晒干后的花椒，用手拍打拍打，籽儿就掉下来了。用筛子把籽儿筛去，花椒装进包里，就等着卖，今年行情还不错，一斤花椒能卖40元。

岳树苍家的花椒树管理得很好，产量也比一般人的高。一棵花椒树，平均能摘四五斤花椒，但岳树苍有一棵树，遇上好年景，能摘11斤干花椒。他说，“我种的花椒，都是大红袍。红红的特别好看，味儿大又香，产量也高。”

在平顺，像岳树苍一样的椒农，种的都是“大红袍”。

B　花椒全身都是宝

“大红袍”可不是茶叶，而是一种花椒。

关于大红袍花椒的来历，有个美丽的传说。

相传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在太行山和隋朝征剿大军遭遇，慌乱之中，不慎与队伍失散，孤身一人沿漳河而下。

一天，他走到平顺境内，因连日征战劳顿，身心倦怠、疲惫无力，这时，附近恰好有一个山洞，便走了进去。山洞阴冷潮湿，李世民被冻得瑟瑟发抖，依壁而卧。朦胧睡梦间，他梦见一位仙人在他身上盖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，又往他嘴里塞了几粒野果子。李世民顿时觉得口中生津，周身发暖，寒意全无。一觉醒来，神采奕奕、容光焕发，鞍马劳顿一扫而光。

回想起方才的梦境，李世民四下寻觅一番，只见洞外不远处有一棵花椒树，枝繁叶茂，果实累累，殷红一团，煞是喜人。他脱口而出：“如此大红袍，真乃神物也。”

平顺大红袍花椒从此得名，开始广泛被人们栽种。

我们的老祖宗，两三千年前就开始用花椒。《诗经》里就有这样的句子：“椒蓼之实，繁衍盈升。”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记载，“花椒坚齿、乌发、明目，久服，好颜色，耐老、增年、健神。”

此外，古人认为，花椒的香气可以**，而花椒树结实累累，是子孙繁衍的象征。班固在《西都赋》中说，“后宫则有掖庭椒房，后妃之室”，意思是说，皇帝的妻妾用花椒泥涂抹墙壁，称之为“椒房”，希望皇子们能像花椒的果实一样旺盛。

花椒还是一种芳香防腐剂，据说发掘的一些汉墓中，常有用花椒填垫内棺的，比如在河北省满城县发掘的汉代中山王靖刘胜墓的出土文物中，就有保存完好的花椒。

南北朝时期，胡椒从西域传入我国，开始与花椒分庭抗礼。不过在北方，调味还是以花椒为主。且世人多言川人爱椒，但全国花椒产量的却是山西和河北两省。在山西，岳树苍们不顾指尖殷红滴血，每年向全国输送不知多少斤花椒。其中专门提供给山西平顺大红袍开发有限公司的，每年能达到四五百吨。“我们把花椒收上来之后，或直接装袋，或磨成花椒粉，做成包子、饺子馅料等出售。”山西平顺大红袍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孙书文说，“提供这些花椒的有3万多农户。此外，”他话锋一转，“花椒全身都是宝，有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叫花椒芽菜，你知道吗？”

C　从贡品到百姓餐桌 花椒芽菜不再是稀罕物

花椒芽菜可以直接摘来吃，这是“大红袍”的创始人魏学岭发现的。

花椒芽菜，顾名思义，就是花椒树的嫩芽，因为带着小刺，又被称为“玫瑰菜”。起初，是平顺当地百姓把一些产量不丰的花椒树叶子和芽菜摘下，晒干了储存起来，炒菜时，抓一把干芽菜炝锅，香味特别浓。魏学岭偶然发现后，非常惊喜，开始琢磨起吃芽菜的事儿来。

他查找资料发现，花椒芽油亮鲜绿，有花椒的麻香味，又鲜嫩爽口、富含维生素A、B、C、E和矿物质，比我们平时吃的蔬菜的营养价值要高出许多，且这些营养成分十分利于人体吸收，故而是芽苗菜种的精品，曾被列为皇室贡品，有御赐的“一品椒蕊”的称号。如果能让这样的稀罕物走入寻常百姓家，那该多好！

魏学岭用花椒芽菜配上辣椒等其他原料，琢磨出芽菜辣酱。这个产品推向市场后，消费者很认可，满意度很高。但生产了一段时间，出现了问题：芽菜的量跟不上。

4月，是春天美的时候，万物生长，鲜花初绽。花椒树发出了嫩芽，此时若是采撷，此物是鲜美。但是，芽菜一年只能摘一茬，产量非常有限，而且，摘了芽菜会影响到花椒的产量，椒农们不同意。

魏学岭动开了脑筋。2007年，花费半年时间，他和天津食品研究所、平顺县农委技术服务中心联合研发出一种新型的花椒树苗。这种树苗光长芽菜不结果，整个生长季节都可以采摘芽菜，从4月下旬一直能持续到9月上旬。采芽菜就如同采茶一般，一年可采摘6到7茬。

专为芽菜采摘而长的花椒树苗问世后，平顺大红袍公司建立了2000亩的花椒芽菜种植基地，一亩地一年可产芽菜500公斤。利用基地加农户的方式，公司和农户签订长期的收购合同，农户自己采摘、经营，然后以一公斤20元钱的价格卖给公司。目前，已有2000户农户加入到这种方式中来。

虽然芽菜产量的问题解决了，但随之而来的产品开发难坏了“大红袍”现任总经理孙书文。

他的总经理室，从办公桌面到书柜，摆满了瓶瓶罐罐。各种牌子的香辣酱、利口菜，都开了盖，被吃过一些。还有一些瓶盖上，写着“实验X大红袍”的字样。显然，这位总经理是在不断拿自己的产品与他人的进行比对，在思考如何更好地改进口味的问题。“经山西省科委技术成果鉴定，我们的花椒芽菜的生产技术已经达到国内领先水平，魏总开发的芽菜辣酱生产工艺目前也已报请国家专利。但是，”孙书文说，“要做好花椒芽菜，单靠一两种产品是远远不够的。现在公司的产品比较单一，只有芽菜辣酱、芽菜香菇丁这两种产品，加上这一两年经济形势的影响，销量不太好，收上来的鲜芽菜都做不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