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事乍一听很没道理。秋天的白皮松没有美花,没有红叶,有什么特殊之处呢?
我们从春天开始看。
春天,白皮松簇簇松针的中心,站着一根根玉米棒似的小东西,那是它的雄球花。
只要算准雄球花成熟的时间,找到一棵白皮松,站在离它10米远的地方等着,就能有幸看到奇景:一阵春风吹过,白皮松虎躯一震,无数黄色的花粉被震出来。由于惯性,花粉们虽然游离,但依然保持着树的轮廓。白皮松瞬间多了一个半透明的黄色“重影”,好像灵魂出窍。
但这灵魂只能存活零点几秒,就会被吹散成丝缕,随风远去。
此景虽然动人,但并不新鲜。松树的花粉都多,风媒花嘛,靠风传粉这么不靠谱的事,花粉不多哪行。
夏天,白皮松能给人带来心理上的清凉。
为什么是心理上?因为生理上实在带不来。白皮松的幼树,树形规矩,像一个端端正正的桃。从半人高就开始长树枝,而且树冠小。要想让树给你遮阴,得哈着腰抱着树干,屈辱。
长成大树后,树下站人倒是没问题了,可它的松针又天生的稀疏,挡不住太阳。所以,北京北海公园有两棵相距不远的古树,一棵是枝叶浓密的油松,被乾隆封为“遮荫侯”。另一棵是白皮松,被封为“白袍将军”。将军自然比不上侯,不能遮阴,只能站岗。
可这“白袍”也是它的优点所在。白皮松的观赏点就是树皮,它有不断斑驳地脱皮的特性,幼年时,就像穿了一件迷彩服,老皮粉色,新皮白色,不老不新皮绿色,色调非常清爽。长大后,树皮统一变成白色,看上去又干净又凉快。这就是“心理上的清凉”了。
其实这种清凉有没有都无所谓。白皮松好的季节,还是秋天。
北方的11月左右,天开始真正地凉起来。这时要去山里,找几百年树龄的白皮松。
树下找块大石头坐着,静静地等。终于,强劲的秋风来了,这时,头顶上方的湛蓝天空中,传来了海浪的声音。
这不是一种生硬的类比,而是确确实实的海浪声,你只能用海浪来形容这种声音。它如此逼真,令人不禁抬头寻找,原来,这是白皮松的松针,在风中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。即使旁边有杂树叶片作响,白皮松的声音也不会被混淆,因为针叶和阔叶的声音完全不同。这声音有个专门的名词:松涛。
各种松树在各个季节都可发出松涛,但春天风太软,夏天有蝉鸣干扰,冬天风太硬,只有秋天,风速适宜,空山幽静,才能享受这来自天空的海浪声。
容易听到的,就是油松和白皮松的松涛了。我觉得还是白皮松的好听。
首先,油松树形张牙舞爪,风吹过,群魔乱舞。松涛声令人心生畏惧。而白皮松如玉人独立,枝桠不多,风来时岿然不动,松涛从树梢传来,沁人心田。
其次,老油松松针密集,老白皮松松针零散,所以油松的松涛听起来像浑浊的海水。白皮松则很清澈,像马尔代夫的海。这么写好像有点装逼,我也确实没去过马尔代夫,但总感觉清澈的海水,就该发出白皮松的声音。
总之,白皮松的松涛,给人这样的感觉: